
作者:(四川)汪浩
“青头萝卜密密甜,看倒看倒要过年!”儿时在腊月间最喜欢唱这首童谣了!
因为过年时,三十夜会吃到“嘎嘎”。
重要的还会穿上好衣服,大年初一在人面前显一显,至少不被院子头的人笑连好衣衫都没一件。
但是,的的确确,旧时(1950年前),我们这个地方就有许多人家,过年缝不起衣,为了正月间在人面前稍微能过眼,就到街上的衣杆子市买一件旧衣旧裤来穿上,将破烂的或是已补得疤疤重疤疤的衣裤脱下来放起年后又再穿。
一年,都腊月二十好几头啰,我就跟在父亲的后面去赶过家乡青城山下太平场摆在干河坝头的衣杆子市。
那天,赶场的人好多哟,紧紧拉着父亲的手,人挤人的好不容易才走拢衣杆子市上。父亲没有在将衣服搭在衣杆上的摊子前停下,而是将我直拉到“叫当”的地方去了。他只在口中说了一句:“‘叫当’的相因得多”。
啥子叫“叫当”?就是民间一种叫卖旧衣物的特殊方式,而且,只在每年要过年的腊月十六,俗称“倒牙”后,就有一批专门从事古旧衣服买卖的,从成都购进一批古旧衣,背到各乡场衣杆子摊摊市上叫卖。他们为了吸引人,还编有顺口溜式的词,找一块合适的地点,站在高处就说唱起来,很快就会围陇一堆人。
那天的情景,现在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瘦精头儿二夫子老嘴,站在高板凳上,肩膀上搭着各色各样的衣衫裤儿,只见他从肩上扯下一条裤子,举起来边展示边比划,边口中就唱:“三个眼儿的、两条路的、朝上搂的、朝下挎的、大半新的、大人用的、小孩要的、姑娘(儿)爱的、嫂子喜的。哪个要?一千六百元(民国旧币)、一千二百元、一千元……”他不断往下降价,有人看上买了,他麻利地收了钱,又从肩上理下一件衣衫提起来抖着比划着唱道:“二郎担的、铜钱厚的、送亲去得、拜年去得,相因哩,一千五百元、一千元、八百元,拿去哩!”围着的人群中有人递上钱,买了。奇怪的是,这个二夫子老嘴,在唱词里就不说穿字和卖的是裤子、衣衫。但人人都知道这是“叫当”卖裤子衣衫的。不是吗?二郎担的是山(衫),铜钱指手工织的与铜钱一样厚的布,穿起经式(耐久),就像当铺一样,是扯不起布,缝不起新衣裳的穷人来照顾的地方。这天,父亲给我买了一条大半新旧的裤儿在正月初一早上,才让母亲给我穿起。母亲说:“狗儿子,这下对了,免得人家说我们不揽事,你都六七岁了,还让你的‘小麻雀儿’都打(露)在外先!”
当然,这是在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哪家还愁穿衣着裤嘞?现我家住在城里,那些年不穿的衣裳裤儿就送给在乡下的侄儿男女;这些年,他们一个比一个的都还穿得鲜艳、妖。家里不穿的都只有卖给再生资源公司回收站,节约资源、能源,拿去深加工再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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